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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CL:走出困境的四个变革举措

发布时间:2021-10-30 14:41:14 所属栏目:产品 来源:互联网
导读:2015年, TCL曾经制订过一个3053计划,希望用三年时间把智能电视和智能手机业务做到全球前五,力争进入前三,年销售额达到2000亿元。2016年8月上半年财报发布时,李东生明白,当年营收仍将维持在千亿元水平,离既定目标越来越远。 TCL电视业务曾是昨日王者,
2015年, TCL曾经制订过一个“3053计划”,希望用三年时间把智能电视和智能手机业务做到全球前五,力争进入前三,年销售额达到2000亿元。2016年8月上半年财报发布时,李东生明白,当年营收仍将维持在千亿元水平,离既定目标越来越远。   TCL电视业务曾是昨日王者,在中国市场的占有率长期排名第一,2010年前后退到第二,2015年、2016年更是下降到了第三。TCL多媒体发布的2016年半年报显示,营业额较上年同期减少7.6%,毛利较上年同期减少1.3%,税后净利润为8800万港元,较上年同期减少28.3%。而海信、创维等竞争对手,同期利润没有下降,反而大幅增加。   “TCL过去引以为豪的速度、效率和成本优势,没有得到沉淀,过往几次变革的优秀基因没能保持下来。盲目自大,没有国际化企业的管理、研发投入水平,却有了国际化企业的管理成本高企,由此滋生了冗官冗员、流程繁杂、管理成本高、协同困难等大企业病。”   变革转型之一:减员降本增效   痛陈弊端,是为了彻底改革。李东生认为,TCL要走出闷局,向标杆企业的盈利能力看齐,有两个发力方向。一是强化产品技术创新,通过优化产品结构和业务结构增加收益,但这需要时间。此外就是减员降本增效。“这个方向可以立竿见影,三个月就可以见到初步成效,半年到一年可以见到明显成效。”   鉴于大家对组织的不断膨胀和效率的日渐降低,已经缺少知觉,李东生决定,要像当年通用电气CEO杰克·韦尔奇那样,发起一次“有震感”的行动。   杰克·韦尔奇有一个绰号“中子杰克”,因为中子弹的设计初衷是在不摧毁城市的情况下让大量人口消失。按他发明的“活力曲线”,经理被分成三组,前面占比20%的A群充满激情,占比为70%的B群对公司至关重要,鼓励他们加入A群,底部占比为10%的C群则需要裁掉。在他担任CEO的头五年,通用电气的员工人数从41.1万人缩减至29.9万人。     杰克 韦尔奇, Google Images   “在一个组织里推进变革,一定要尽快呈现一些效果。无论在什么情况下,减员降本增效肯定不会错。减员不仅可以降本增效,更重要的是唤醒团队尽快进入紧张的变革状态。所以我们最终决定,变革的第一阶段就从这里入手。而且总部率先垂范,在2017年春节前完成总部的第一轮裁员,然后各个产业依次推进。”   让那些在TCL工作时间比较长也有历史贡献的老员工离开,不管从公司角度,还是李东生个人角度,都是一件痛苦的事。从最早在TTK工作开始,李东生就非常看重情义,现在让他亲手斩断维系在多年同事间的那份温情,其艰难程度并不亚于“鹰的重生”。   可如果不这么做,如山的压力一定会冲垮TCL。面对那些被裁的中高级岗位上的管理者,人力资源部门的主管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被痛苦与煎熬反复炙烤的李东生只能亲自上阵。“一方面要让大家明白,公司这样做是必要的,也是必须的,否则再往前走,肯定出问题。另一方面,也要把善后工作做到最好,对离职员工给予相应的补偿。当然,并不是说公司给予补偿了人家心里就痛快,那我就继续跟他们谈心,做好心理建设工作,努力取得理解和支持。”   1993年11月便加入TCL,为TCL工作了24年,时任TCL家电集团副总裁兼小家电事业部总经理何军在此次被裁员之列。人力资源部同事跟他谈话之后,2017年1月7日凌晨0时32分,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何军,给李东生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邮件,表达了内心的真实想法。   尊敬的李东生董事长:   今天收到您的生日礼物,我和我的家人非常高兴和开心。   昨晚陈卫东总代表您找我谈话,我还是那句话,如果是老板的决定,我坚决服从。当初您和杨利总将我招进TCL,经历了彩电、移动、白电、小电、家电集团。我遵循您的教导,对外“扎硬营、打死仗”,搞好业绩;对内“学习、自省、领悟、 提高”,提升团队和自我素质。   按照“苦口婆心带队伍、将心比心待客户、群策群力达预算”,您和集团相关领导对我和我的团队一直肯定有加,“30年服务忠诚奖”“董事长特别奖”是您对我的奖励,更是团队的荣誉。   感谢您对我的关心、关爱和关怀,是您和TCL培养了我、教育了我、历练了我。回忆1995年您在惠州大学开办了“黄埔一期班”,全国各地36位精英来到了惠州西湖,毕业时您请我们吃饭,说我们都是您的学生。   ……我从内心是不想离开您和TCL公司的,我自认为我能够为TCL集团创造价值,但是昨晚陈卫东总找我聊,他代表您找我非正式谈话,只要真是您的决定,我坚决服从。   二十多年感谢您对我的关心、关爱和关怀。   1月8日上午11时32分,李东生在煎熬中给何军写了一封回邮。   何军好:   公司转型面临巨大挑战,在集团本部和各主要产业都要做出相应的组织和流程变革,精简人员、优化流程是必须面对的现实。这次组织调整也涉及一些对企业发展曾经做出很大贡献的员工,做出这样的决定,我内心是很痛苦的。这些兄弟跟着我流过汗甚至流过血,现在却由于公司的调整而要做出牺牲,我内心的煎熬恐外人难以理解。但公司面对现实的困难和挑战,令我们必须要做出这样痛苦的决定。为减少管理成本、提高效率,这次集团总部裁员近30%,各主要产业特别是通信和多媒体也要做出相应的大幅裁员。对此次裁员涉及的创业老员工,企业都按照法定最高的标准给予补偿,尽管如此,也难以减少我内心的那一份歉疚。   请你能够谅解,内心保持那份情义。   很多员工在谈话中表现出来的责任感与担当,让李东生深深触动,直到今天,他还觉得从情感上亏欠了大家。后来他专门安排时间,邀请何军和太太、孩子一起,从长沙飞到深圳,了解他们的近况,介绍TCL的发展,略作弥补。   现实的压力容不得李东生在感伤中沉湎。他安排时任集团CFO黄旭斌担任组织变革领导小组组长,会同人力资源部,负责裁员工作。黄旭斌大刀阔斧,有些部门合并,有些部门裁撤,总裁助理裁了两个,部长裁掉了好几个,还有一些人员分流。2017年春节前,合并和裁撤了4个部门,减少人员85人,压缩总部经营预算超过4000万元,其中人力成本减少超过2000万元。   总部带头如期做好首轮减员增效之后,各个产业、各个公司下达了刚性指标,必须如期完成员工优化30%的目标。   TCL多媒体是减员增效的重镇。2016年8月,李东生看到TCL电视业务在国内市场占有率不断下滑的态势,让在TCL集团人力资源总监位子上刚刚坐满一年的王成回到多媒体,先任多媒体供应链中心总经理,后任中国事业部总经理、首席运营官。     王成, Google Images   “你是从多媒体出来的,对那里的情况比较熟悉,先从供应链入手,现在是8月,到年底前通过降本,降出3亿元。行不行?”李东生问。   王成知道形势严峻,不是行不行的问题,而是怎么做到的问题。他说:“我想好办法了,找那些核心供应商,先降费用,然后在所有供应商中推开。”   眼看离年底没多少时间了,就算核心供应商,也来不及一家家去谈,王成想了个办法:国庆放假前最后一天,9月30日,组织所有供应商到惠州市区西南侧的红花湖,环湖18公里跑步,之后请大家吃饭,“一次性解决问题”。   跑好步喝好酒,王成切入正题:“这么多年,大家和TCL一起成长,该赚的钱都赚了。现在TCL遇到了困难,但不管多大的困难,这么大的一家公司,你们得相信它不会倒,也不会欠钱。我刚来分管这摊子,希望各位帮忙,等渡过难关,我们继续一起赚大钱!”   之前王成已经分头找了几家有影响力的核心供应商做了工作。现场这么一烘托,加上酒足饭饱之后情绪激昂,核心供应商带头表态支持,大家也纷纷跟进。   从那之后,每年9月30日组织核心供应商到红花湖跑步,已成为一项传统,成为TCL多媒体与供应商之间的一座沟通桥梁,一直坚持到现在。   2018年2月7日,李东生在TCL全球经理人大会上宣布,将TCL多媒体重组为TCL电子控股,拓展智能AV(audio and video,声音与图像)业务,作为香港上市平台,将逐步注入TCL品牌其他终端产品业务。重组后,王成担任TCL电子控股CEO。   李东生知道,减员降本增效只是第一步,是不得已的防守动作,更重要的是采取更加积极的策略,调整组织结构,提升极致成本效率。   变革转型之二:极致成本效率   “极致成本效率求生存,变革创新开拓谋发展。”这是李东生在变革期间一次高管会议上的提法。他认为,“极致成本效率求生存”能够让公司活下来,“变革创新开拓谋发展”能让公司活得更好。   “由减员达成的降本增效是相对比较简单的事情,只要你狠得下心来就行了,包括优化组织结构,看清楚做就好了,因为优化结构实际是和减员相关的。为什么组织会臃肿?就是过去公司没有坚持优胜劣汰,导致组织不断叠加。极致成本效率是要探索争取一种最有效率的经营管理模式,它能让公司在竞争中生存下来,公司的成本、效率都是最优的,你就一定能活下来。但如果想活得更好,就要靠后面这句,‘变革创新开拓谋发展’,这要求你一定要优化产品结构、优化客户结构、优化企业战略。”   TCL这轮变革转型中的战略优化,最重要的体现当然是将TCL科技和TCL实业的业务与资产独立开来。2019年4月1日,TCL科技和TCL实业开始财务独立运转。但上半年,两大产业均未达成经营预算,红灯再次亮起。   杜娟说:“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,要做好战略并据此调整组织架构,明确技术领先的发展路径,但离真正经营业绩的改善,还有一段路要走。做完重组,并不意味着业绩立即会变好。”   李东生和核心高管对2019年下半年的预判是:   一方面,中美贸易摩擦加剧,TCL实业主要产品的销售收入一 半多来自海外市场,美国又是其中最大的,如贸易争端继续发酵,TCL实业下半年的海外业务会受到更大冲击。   另一方面,随着华星光电和京东方不断有新生产线投产,从2018年第三季度开始,液晶面板再次进入价格下行周期。到2019年第一季度、第二季度,触及本轮下行周期的最低点,全球半导体显示产业正在经历严冬,预计第三季度才能进入上行周期。虽然华星的产业效率和经济效益在行业里暂时领先,但因为供需不平衡,光靠此前的改善力度,可能无法扭转市场本身的不断下滑。     华星光电, Google Images   2019年6月18日,TCL管理层召开经营战略及经营预算复盘反思会。与会者一致认为,TCL的两大产业都在直面极限挑战。李东生疾呼:“TCL可能正面临比2004年国际化并购更严峻的考验!在此危艰时刻,我们唯有居危思危,以极致成本效率求生存,以变革创新开拓谋发展!”“TCL全员进入战时状态!”   在动员令中,李东生直言:“极致降本增效工作我们已经推进了两年多,取得了明显成效,但今年问题又有反弹,固然与外部市场环境的变化和压力有关,但从思想上我们不要归咎于外。要以业绩目标倒逼极致效率提升和成本控制,将每项工作做到极致,杜绝一切跑冒滴漏,才能化危为机。”   李东生发布“战时状态”动员令后,TCL科技和TCL实业结合贝恩公司介绍的全面成本管理方法论,以及产品成本导向设计、采购与运营优化、零基重设与零基预算三个重要工具,大力推进全面成本管理。   在TCL实业,王成采取了组织变革和成本管理相结合的方式。其中最突出的变革工具是所谓“齿轮型组织”,即“自下而上发起,经公司授权,完成特定使命的跨部门组织”。“它开辟了一个‘自由岛’,让员工尽情发挥。每个齿轮都是能动的、自转的、开放的,带动别的齿轮,也被别的齿轮带动。齿轮使命不止,运转就不止。”   “齿轮型组织”模式,最早在华星运用。王成2014年担任TCL多媒体海外业务中心总经理时,专门到华星学习过。现在他把这套模式转移过来,解决TCL实业的痛点问题。   以海外业务为例,以前当一个国家的业务遇到了困难,解决问题的流程通常是:执行层先碰头,质量出了问题,就先找负责产品质量的具体人去谈,解决不了再向领导汇报,开会讨论。如果还是解决不了,就找更高层的领导。到头来,会开了不少,问题往往还是没有解决。“齿轮型组织”的做法是,针对该国的市场,研发、采购、生产、质量管理、销售、财务、核算等所有相关部门,每个部门各派出一个负责人,共同组成一个小组,构建起一个小齿轮,其任务是解决该国分公司的业务问题,给他们提供支持。小组成员各自把责任理清,有问题就快速响应,由专门的人统筹负责。同时,小组成员的KPI与该国市场的业绩挂钩,市场业绩越好,小组成员奖金越多,反之亦然。   “我们用这种方式,把前、中、后台的资源和专业能力,集中到一个方向上,面向市场和客户交付成果。我们发现,90%的问题都可以在这样的小组里得到解决,各级领导参与的少了,效率反而高了,团队的士气也高了。”王成说。   小齿轮的方式,还被用来管理采购业务。   以前,研发、部品管理、成本管控、采购、产品定义等职能部门的KPI不一致,大家各有各的想法,虽然每个人都尽心尽职,结果却不理想。王成把非屏的部品采购,分成电子、光学和结构三类,组成三个专家小齿轮,把采购、研发、品质、成本等方面的专家放在一个齿轮里,一起去研究这类部品的采购策略、供应商策略,在产品部门的牵引下共同制定目标成本、年度再降本的幅度和KPI,该品类的采购经理对各个小组负总责。由于目标和决策都是小组成员自己讨论制定的,因此杜绝了职能人员相互抱怨甚至难以合作的问题。   经过努力,到2018年年底,TCL彩电业务的规模上升了不少,供应商的数量则从2017年的300多家压缩到200家。“我们可以很自信地说,TCL电子的成本竞争力已经处于国内同行前列了。”王成说。   TCL奥博(天津)环保科技归属于TCL实业旗下的新兴业务群,2009年注册成立,没多久就连年亏损。2014年12月,李东生找黄伟谈话,希望他分管奥博。谈话后,黄伟陪李东生去天津,一到奥博就被长期亏损、分红无望的股东们骂了一顿,品尝到了“没有业绩就没有尊严”的苦涩。   黄伟接棒后,先了解产业的运作模式和发展瓶颈,跟团队多次探讨,达成了“以利润为中心”的管理思路,并在业内首创了“拆解结构动态调整模型”,用“边际贡献额”和“资金占用率”分别作为纵轴和横轴,对黑电和白电的发展优先级做了排序。通过模型可以清楚看到:白电的边际贡献率高,资金占用率低,发展优先级明显高于黑电。从2015年开始,天津奥博和汕头德庆两家拆解企业,主动调整产品结构方向,从黑电向白电转型。   在废旧电器拆解行业,运营资产周转效率是大多数企业的痛点,但却是TCL的经营亮点。“这跟我们较早向白电转型有关。白电处理起来比黑电难,它体积大、占空间,国家又明文规定不能露天堆放。 怎么办?必须提高周转率,这就要求采购、生产和销售三方紧密协同,谁都不能掉链子。”黄伟说。现在废旧电器运来可以不落地,直接进入传送带,质检、贴码,进拆解线。     黑电, Google Images   拆解下来的元件,有的不用进入仓库,直接被拉进下游买家的货车。公司以现货现款的方式交易,买家只有付款才能把货拉走。“必须这么干,因为大宗商品价格波动难以预测,政府补贴账期长,又不可控,我们能做的只有管好自己的库存和应收。我们的产成品库存周转天数是两天到三天,要不是为了满车出货,我们完全可以日清。”   2016年,TCL环保时隔多年终于实现了整体盈利2000万元的大翻身,随后几年每年的利润增幅都在50%以上,原来抱怨的股东现在对黄伟都非常客气。   无论是王成的“齿轮型组织”,还是黄伟通过“拆解结构动态调整模型”推动产品优化,都可以看出,TCL更多的业务主体经过创造性的工作,既寻求极致成本效率,又追求变革创新发展。这和历史上很多变革主要靠李东生从管理和文化角度的推动,有了显著的变化。   变革转型之三:扭转TCL通讯命运   2017年变革转型启动时,大家公认,TCL集团业绩下滑最厉害的是TCL通讯,而且问题长时间累积,是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。   李东生决定抓好这个典型。“抓好一个典型,比做几次思想动员更有效。”   原来大家一直觉得,TCL通讯的业务说不上出色,但依靠精简之后的阿尔卡特的人马和体系,稳定一定规模的运营商生意,应该问题不大,但2016年开始向下,2017年巨亏,累积的风险统统爆发。   李东生认为,TCL通讯首先是在战略上出现了问题。李东生一直想做TCL品牌手机,但团队都是阿尔卡特原来的团队,所以一直做阿尔卡特手机。阿尔卡特在海外是偏低端的品牌,主要卖50美元到100美元价位的手机,智能机也只能卖到100美元。均价低,意味着毛利低;毛利低,就无法加大研发投入,导致产品力和创新力越来越弱;尽管赶上了智能手机的大爆发,运营商需求增加,水涨船高,跟过去比赚钱也不少,但横向跟同行比,差距就很大,因为没有在智能手机方面构建起核心竞争力,没有“走第一步、看第二步、想第三步”。等全球智能手机市场增速放缓,再加上华为、小米、OPPO、vivo等中国品牌出海,阿尔卡特就不行了。     阿尔卡特, Google Images   战术犯错,尚有可能及时挽回,一旦战略犯错,极有可能让企业陷入万劫不复。何况当时TCL总部对阿尔卡特的业务缺乏管控,阿尔卡特的美国业务一个月亏1亿元,总部都不知道亏在哪里,也不清楚美国有多少人、多少库存、多少费用。   根据变革转型所确定的原则,应该“清除那些半死不活或业绩不达标的企业”,但手机一向又是TCL的核心业务。曾任TCL通讯总裁、CEO的郭爱平说,在通信公司经营极为困难、成为集团累赘的那几年,他曾问李东生,是不是考虑关掉公司?李东生回答:“如果有可能,即便不赚钱,也不要关掉。毕竟这是我们发家的基础,关掉就什么都没有了,开着,就有机会把它做好。”2017年年底,李东生亲自挂帅拯救TCL通讯,他带着TCL集团财务中心总经理杨安明、人力资源部部长傅和平等人,组成集团工作组,一头扎进TCL通讯,发起“百日行动”。   最初,李东生担任TCL通讯的执行董事长,CEO仍由阿尔卡特的经理人担任,但公司的重要经营决定,改由李东生做出。   李东生“亲征”后,首先撤换了TCL通讯的人力资源总监,安排傅和平接任。他认为TCL通讯的团队出了很大问题,海外基本失控,国内管理也不得力,说明组织的凝聚力和能力都存在问题,人力资源总监有很大责任。   开了几次会后,李东生发现,原来的财务主管对很多应该掌握的情况一问三不知,很多关键节点也没有控制住,存在失职。他安排杨安明担任TCL通讯CFO。   2017年年底,TCL通讯原来的CEO被换掉,李东生直接担任CEO。   杨安明在集团财务中心时看过一份名为《失速点》的商业报告, 对里面的一个统计结论留下了深刻印象:如果收入下滑20%,叫失速;下滑两个20%,叫绝对失速。“一般经历了两次20%下滑的企业,83%的可能是消失。只有17%的概率能够反转。”杨安明说,“我们当时干的事情,就是在17%的概率里面,把企业扭过来。”   杨安明和TCL通讯的主管们开了两天会,发现公司的数据系统存在问题。“每个业务主管讲的数据都很好看,甚至还要老板给他们发奖金,但整个公司的业绩却很差。为什么?因为销售只看销售收入,只讲销售成本、销售费用,公司内部的研发成本他是不看的。每个人只讲对自己有利的东西,拼命把不好的东西掩盖起来。”他当即定下一条规矩:今后所有数据,全部从财务口径拿,如果错了,可以提出来修改,但不许从业务部门拿数据。   2018年国庆假期,杨安明加班把整个公司的收入情况、成本结构、海外销售、区域费用等,整理出一页“撑开利润空间”的价值链逻辑图。这张图很清楚地显示,TCL通讯的海外销量很小,但区域费用很高。   10月9日,国庆假期后上班第一天,杨安明拿着这个PPT,跟李东生和TCL通讯核心高管开了3个小时的会。李东生高度认可PPT的结论,要求必须大力压缩费用。   “2018年,我们把海外的费用降了2亿美元。2亿美元就是十几亿元人民币,然后再裁掉一些成本,如果销售方面再做一些努力,是有可能把亏损的窟窿给填上的。”杨安明说。于是TCL通讯开始狠抓成本管理,甚至把高管的固定车位全部砍掉,成为全集团唯一一个高管没有固定车位的公司。   “公司规定早上9点上班,但我考察过,早上8点半之前到的话,车位随便停。一个固定车位每月1000元,一般的车位只需要150元,虽然看上去钱不多,但那么多高管加起来,一个月也能省几万元,一年就能省几十万元。更重要的是,这有很大的象征意义,让大家都看到,高管从自己做起,控费开始动真格了。”   一方面降低成本,另一方面要提升效率。当时TCL通讯的员工报销需要两个月时间,所以大家能不出差就不出差,能不招待客户就不招待客户。杨安明承诺,从开始填单到拿到报销款只要七天。“为什么敢这么承诺?因为我在集团财务共享中心做过,知道完全可以达成。报销快了,大家动起来了,效率就提高了。”   负责人力资源的傅和平则撤换了一批管理干部,提拔了一些相对比较年轻的人。从2016年10月到2017年年中,TCL通讯的一级部门从16个缩减到11个,人数从7000人降到了4000人左右,其中很多是主管。通过精兵简政,不仅减少了费用,还提高了组织效率。   李东生从集团董事长降了两个层级,直接担任一个分公司的CEO,大家和他一起开会时,总是有点害怕直面“大老板”。加上他十分焦虑,说的虽然是对具体业务的看法,但当事人却会觉得是对自己的批评。在这种情况下,虽然他天天拉着大家开会,但现场比较沉闷,基本上都是他一个人在说。傅和平看在眼里,就建议李东生,先让大家充分发言,然后再表达自己的看法。“比如研发同事拿了几个产品模板过来,对产品做决策,如果您一开始就说某个产品好,那么其他人肯定就不敢说了。而且,买50美元手机的人,跟您这种买500美元手机的人,审美和趣味是不同的,关注点也不一样,所以我建议您最后再发言。”     傅和平, Google Images   李东生听进去了,也做到了,他还认真反省自己。有一天,他到傅和平的办公室,顺手把门关上。傅和平以为要宣布什么重要消息,屏气凝神竖起耳朵。李东生说:“Cindy(傅和平英文名),你跟我说一说,我到TCL通讯这几个月来,有哪些做得不好或者不对的地方?”傅和平镇定下来后说:“既然您这么问,那我就敢说了。”   TCL通讯在美国亏损最厉害,但美国总经理每次来深圳开会,必坐头等舱,安排法拉利接送机,大家都很气愤。后来,李东生果断把有技术和管理背景的张欣,派到美国市场担任总经理。张欣2002年加入阿尔卡特手机事业部,阿尔卡特被并购之后,他敬佩李东生的魄力,选择留在TCL。   张欣说:“我到美国后,把原来衙门式的组织架构打散,以客户为中心重新建立组织,搭建了职能型销售组织,以客户的收入和利润作为激励指标。北美员工的面貌很快发生了根本性变化,原来下班不愿接工作电话的人,自觉开始加班了。在保持原来业务量的同时,人员差不多缩减了一半。美国员工的薪水很高,每个人每年差不多要20万美元。人员缩减后,成本也大大下降。”通过努力,美国市场从2017年亏损1亿美元,到2018年赚了4000万美元。为TCL通讯2018年达成业绩目标立下汗马功劳的张欣,如今是TCL通讯CEO。   从2017年11月到2018年6月,李东生直接担任TCL通讯CEO。由于转变了团队观念和体制机制,提高了团队的能动性和战略能力,TCL通讯终于止血。2018年6月底,杨安明判断,达成全年业绩目标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了。李东生这才卸任了TCL通讯CEO,由王成接任。   变革转型之四:把华星的长板进一步加长   华星一直是TCL集团和整个液晶面板行业的“绩优生”,自t1线2011年投产后,一直保持着年年盈利的行业记录。但到2015年、2016年,华星的相对优势已经在下降。加上市场需求增长放缓,行业新增产能快速释放,“产能相对过剩”像一个紧箍咒,牢牢箍住了行业,部分面板产品的售价几近跌破成本线,各大显示面板厂商的盈利压力激增。   降本增效是“必答题”。华星高级副总裁杨安明向我们分享了“抽屉理论”:平台部门重编预算,先“倒空抽屉”,再“重新筛选物件”,把有用的物件放回抽屉,没用的清理出去。“华星的投资基数大,降低0.1个百分点的成本,就能节省出1亿多元的金额。”   通过倒腾“抽屉”,华星打通产品、研发、采购、生产等端到端的管理,将部分原来需要外购的生产材料转为自主研发。举例来说,“铜酸是生产大尺寸高阶产品所必需的材料之一,我们在内部组建专业人才进行材料研发,自行采购原料,自主开发生产,全面建成后每年可节省2亿元成本。同时,华星联合材料供应商,将使用过的包材进行回收处理,处理后的包材不仅能循环使用,还节省了近50%的包材采购、处理成本。”   除了降本增效,华星在变革转型期做了更多“扬长”的工作,即把自己的长板进一步加长,强化竞争优势。   一是通过技改提升产能,因为产能的提升可以降低单片成本。当时t1的月产能是10万片,t2的月产能是12万片,总共22万片。华星对这两条线都进行了技改扩产,将每个厂的月产能提高到16万片,两个厂的月产能扩到32万片,总计增加了10万片,相当于增加了一条8.5代线。同时,华星还在技改中提升了良率,而1%的良率提升往往就意味着1%的利润增加。   二是扩建新建产线。华星扩建了在武汉的LTPS产线(t3项目),这条线主要生产3~12英寸高端智能手机、平板、笔电、车载显示屏,设计产能每月3万片,经过扩产,产能逐步升至5万片。华星新建了在深圳的第11代线(t6项目),2018年11月14日投产。   三是提升华星的技术创新能力,优化产品结构。原来华星做中低端产品比较多,在变革转型中,努力把产品扩展到中高端,其标志就是导入了三星、索尼、华为等高端客户。   四是推动组织和流程变革,以及企业文化建设。华星改变了过去以生产线为主的运作机制,从“生产导向的法人组织模式”转变为“客户和产品导向的事业部制组织”模式。设立了大尺寸事业群与中小尺寸事业群,同时建立电视、商显、LTPS、AMOLED四大事业部,从专注生产走向聚焦市场,让产线上的员工也能听到市场的“炮火声”。通过更加扁平化的组织架构,华星减少了50%的流程,剔除了60%的审批节点,费用报销、合同审批、项目申请流程缩减至7天内完成,一个流程两天不审批将自动通过,管理效率大大提速。   随着各项工作的开展,华星越来越意识到,未来的发展之道是在效率领先的基础上,进行结构性转型,持续投资和创新,以产品高端化提升获利能力,为此需要进一步提升自己的规划能力、管控能力和运营能力。2018年9月11日,华星光电组织结构转型项目应势启动。李东生高度重视,聘请了咨询公司贝恩提供意见和建议。经过多轮研讨,项目组成员在11月20日达成一致共识,明确了华星未来组织架构和运营模式的转型方向和关键原则。华星未来的运营模式具有战略统一规划、分应用经营、市场引领生产三大特点,同时遵循“目标与价值导向、权责匹配、精简高效、柔性设计”的原则进行组织细化调整。华星正式提出,以客户和产品为导向,设立灵活敏捷的客户界面,打造兼具灵活性与稳定性的“三台(前—中—后)组织体系”,即面向市场和客户的灵活型前台、提供生产供应的稳定型中台、提供一致的专业服务和支持的标准化后台。   前台是公司运营的“发动机”,涉及与客户、经营、产品成本等的相关业务,对公司的收入、利润、产品开发及市占率负责。前台的转型策略主要采取事业部制,以客户和产品为导向,抓住细分市场机会。   中台主要涉及生产、采购、生产成本的相关业务,对成本、产能、良率负责。中台的转型策略主要是进行整合,发挥产业集聚效应,提升应对市场的能力。   后台主要涉及整体政策、共享服务、管控等相关业务,对规划方向、服务效率负责。其转型策略是精简后台,提升效率,发挥灵活机制的优势。   三台的关系是强化联动,既互为兄弟关系,又互为客户关系。   在企业文化方面,华星鼓励上下同心,把不同文化背景的员工凝聚在同一目标下。由于是高投入的产业,每个环节稍有差池就会造成很大损失,所以不少员工都有一定的心理压力。比如,面板生产要用到很多化学材料,每一种新材料、新部件在投入使用前都要经过多次反复验证。而每一项改进可能要在未来三个月、六个月甚至一年多才能产生效果。前期验证的时间成本很高、回报周期较长,对相关员工来说是一种“心理煎熬”。工作压力大,如果日常管理流程烦琐,员工就会平添抱怨。杨安明说:“我们在文化动员上强调‘去繁从简’,从目标出发,不仅要做事,还要做成事,要让人际沟通、管理流程变得越简单越好,让大家不要为琐事烦恼,尽可能把时间花在更有价值的地方。”   t2支援科科长宋新宇是2015年加入华星的,他感触最深的是华星的当责文化。“不管什么任务,都会有人主动认领,公司通过授权管理,评估员工能力,人才制度向做出贡献的员工倾斜。”他说与他同期加入华星的员工,最快的八九个月后就被提拔为领班。   2017年,华星产能提升,并保持满产满销,实现销售收入304.8亿元,同比增长17.6%,实现息税折旧摊销前利润(EBITDA)114.9亿元,同比增长111%。   李东生常说“人贵有自知之明”,他说TCL出身于惠州一隅,年受惠于改革开放先行一步,但很长时间吸引到的人才与大城市相比明显不足,“北清复交”等名校毕业生很少,20世纪90年代有一个浙江大学的硕士生都奉为宝贝。2000年之后,互联网渐成气候,现在“理工男”首选的是金融机构、央企、机关、华为和互联网大厂等。TCL吸引的人才,单从学历看远不如这些地方光鲜。“但依靠踏实奋斗,依靠不断反思,依靠变革超越,我们不仅坚持下来了,而且一直在进步。”     李东生, Google Images   经过始于2017年的这场全面的变革转型,尽管2017年到2019年TCL的营收增长幅度并不大,但李东生心里越来越平静和有底气。因为TCL的增长是在扣除了被剥离的许多企业之后实现的,是扎实的,不是靠铺摊子,而是核心业务竞争力提高带来的增长。   数据显示,2017年至2019年,TCL集团的营收分别增长4.8%、1.6%、12.3%,摆脱了徘徊,净利润更是分别增长了65.8%、14.7%、38.7%,效益明显上升。   向上升级,向外拓展,向内变革,在不知不觉中,TCL的核心能力正在经历着从量变到质变的跨越。   *本文节选自新书《万物生生:TCL敢为40年》,秦朔、戚德志著,中信出版集团出版,版权归作者及本书所有,转载请务必注明作者和作品出处。   *题图来源于Google。   你认为TCL的四种变革举措能够复制吗?   *欢迎留下你的观点。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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